雨後的平原上,野草瘋長。我赤著腳,踩在濕漉漉的泥土裡,草葉上的露珠沾濕了褲腳。遠處,麥浪翻滾,像一片金色的海。我聽見風掠過麥穗的聲音,沙沙作響,仿佛在訴說一個古老的故事。
父親總是這樣,在麥收時節沉默得像塊石頭。他的鐮刀在陽光下閃著寒光,一下一下地割斷麥稈。我站在田埂上,看他彎著腰,背影像一座移動的山。汗水順著他的脖頸流下來,浸透了那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衫。
黃昏時分,平原上的風帶著泥土的腥氣。母親在院子裡支起一口大鐵鍋,煮著新麥粥。炊煙裊裊升起,在暮色中散開,像一縷輕紗。我蹲在灶前添柴,火光映紅了我的臉。母親說,等麥子收完,就給我做一身新衣裳。
夜裡,我躺在土炕上,聽著蛐蛐的叫聲。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,在地上織出一片銀色的網。我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隻蝴蝶,在麥田上飛舞。風托著我的翅膀,帶著我掠過無邊的金色波浪。遠處,父親的背影依然在麥浪中起伏,像一座永不倒下的燈塔。
天還沒亮,我就聽見父親在院子裡磨鐮刀的聲音。那聲音又細又長,像是要把黎明割開。我爬起來,看見東方的天空泛起魚肚白。平原上的霧氣還沒散盡,麥田籠罩在一片朦朧中。父親說,今天要把最後一塊地收完。
我跟著父親走進麥田。晨露打濕了我的褲腳,涼絲絲的。父親在前面割麥,我在後面綑紮。太陽升起來了,照在我們的背上,暖洋洋的。風掠過麥田,帶來遠處槐花的香氣。我抬起頭,看見天邊的雲彩像一群綿羊,在藍色的牧場上悠閒地遊蕩。
正午時分,母親送來了午飯。我們坐在田埂上,就著鹹菜啃饅頭。父親喝了一口水,望著遠處的麥田,說:"今年收成不錯。"他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,眼角的皺紋像麥田裡的溝壑。
傍晚,最後一捆麥子也收完了。我站在田埂上,看著夕陽把麥茬染成金色。父親的背影在暮色中漸漸模糊,和麥田融為一體。風掠過平原,帶來泥土的芬芳。我知道,這片土地永遠不會老去,就像父親的身影,永遠佇立在我的記憶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