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永遠記得那個夏天，記得那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。
那時我剛上國中，每天放學後都要穿過一條長長的巷子回家。巷子兩旁是斑駁的紅磚牆，牆根下零星開著幾朵野花。那天，我像往常一樣背著書包往家走，夕陽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。
"哥哥，要不要買一朵花？"一個清脆的聲音叫住了我。
我回過頭，看見一個扎著雙馬尾的小女孩站在巷子拐角。她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連衣裙，裙襬上還沾著一點泥土，懷裡抱著一大把野花。那些花有的已經蔫了，但被她小心翼翼地用報紙包著。
"這些都是我在路邊摘的，很香呢！"她踮起腳尖，將一朵小花舉到我面前。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。
我蹲下身，發現她的眼睛特別明亮，像兩顆黑葡萄。"你叫什麼名字？"
"我叫小雨。"她歪著頭說，"媽媽說，我出生的時候下著小雨，所以叫這個名字。"
"你為什麼要賣花呢？"
"因為媽媽生病了。"她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，"我想攢錢給媽媽買藥。"
我的心揪了一下。從那天起，我每天都會買一朵小雨的花。有時候是野菊花，有時候是蒲公英，雖然不值什麼錢，但每次看到她開心的笑容，我就覺得特別溫暖。
漸漸地，我發現小雨總是穿著那件白色連衣裙，裙子上沾著越來越多的泥土和草漬。她的頭髮也不再像初見時那樣整齊，有時會散亂地披在肩上。但她依然每天準時出現在巷子口，懷裡抱著新采的野花。
"小雨，你媽媽好些了嗎？"有一天我忍不住問。
她搖搖頭，眼睛裡泛起淚光："媽媽說她很累，總是躺在床上。昨天我給她摘了一朵最漂亮的花，她說這是她見過最美的花。"
我的喉嚨突然發緊。那天晚上，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，想著小雨瘦小的身影，想著她說的每一句話。
第二天放學，我特意繞到學校後門的花店，買了一束康乃馨。我想送給小雨的媽媽，希望她能快點好起來。
可是，當我跑到巷子口時，卻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。我等了很久，直到太陽落山，小雨也沒有出現。
我的心突然慌了起來。我跑遍了她平時採花的幾個地方，問遍了附近的鄰居，卻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。
那天晚上，我做了一個夢。夢裡，小雨穿著那件白色連衣裙，在開滿野花的草地上奔跑。她的笑聲像銀鈴一樣清脆，裙襬隨風飄揚。遠處，一個溫柔的女人張開雙臂，將她擁入懷中。
醒來時，我的枕頭濕了一大片。
後來，我在巷子口的牆根下發現了一朵枯萎的野花，用報紙仔細地包著。我知道，那是小雨留給我的最後一份禮物。
現在每當我經過那條巷子，總會想起那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。她就像天使一樣，帶著最純淨的笑容，教會了我什麼是愛與希望。
也許在某個地方，小雨正和媽媽一起，在開滿野花的天堂里快樂地生活著。而我，將永遠記得那個夏天，記得那個教會我珍惜眼前人的天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