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站在老宅的院子裡，看那株海棠開得正艷。花瓣輕飄飄地落下來，像極了那年母親教我寫字時，從她鬢邊滑落的髮絲。
記得那時，我總愛趴在窗台上看父親在院子裡修剪花木。他穿著褪色的藍布衫，弓著背，手裡握著一把生了銹的剪刀。"咔嚓、咔嚓"，剪枝的聲音和著蟬鳴，在夏日的午後編織成一首悠長的歌謠。
母親常說，這株海棠是她的嫁妝。當年她坐著花轎，從娘家一路顛簸來到這個院子，懷裡就抱著這株小樹苗。她說這話時，總會輕輕撫摸著樹幹，仿佛在撫摸一個孩子。樹幹上的紋路深深淺淺，像極了母親眼角的皺紋。
前些日子，我翻出母親留下的舊木箱。箱子裡有一沓泛黃的信箋，是父親年輕時寫給母親的情書。紙頁已經發脆，墨跡也淡了，可那些字裡行間的情意，卻隨著歲月愈發濃烈。我仿佛看見年輕的父親伏案疾書，月光透過窗欞灑在他的肩頭，而母親就坐在燈下，一針一線地繡著嫁衣。
院子裡的海棠依舊年年開花，可那個教我寫字的人已經不在了。花瓣落在肩頭，我伸手去接，卻只觸到一片溫熱的回憶。風起時，滿樹花枝搖曳，像是母親在向我招手。我忽然明白，歲月從不曾遠去，它只是換了一種方式，在我們心裡生根發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