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永遠記得那個雨天，記得雨滴打在紙飛機上，將它打濕、壓垮，最終墜落在泥濘的地面上。
那是初三的夏天，教室後排的窗邊總能看到李明埋頭摺紙飛機。他的手指靈巧，一張普通的作業紙在他手中三兩下就能變成一架漂亮的飛機。他總說，等攢夠一百架，就要在畢業那天一起放飛。
"你相信嗎？紙飛機能飛到雲層上面去。"他一邊折著新的一架，一邊對我說。我看著他認真的側臉，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他的睫毛上，在臉上投下細碎的影子。
我陪他折了整整九十九架。每一架都小心翼翼地寫上我們的名字，疊放在教室後面的儲物櫃裡。有時候午休時間，我們會偷偷跑到天台試飛。看著紙飛機在陽光下劃出優美的弧線，李明會開心得像個孩子。
直到那個雨天。
離畢業還有三天，我們照常去天台試飛新折的飛機。天空陰沉得厲害，我勸他改天再來，他卻執意要飛最後一架。他說這架不一樣，他在機翼上畫了特別的圖案。
紙飛機剛出手，雨點就砸了下來。我們看著它在雨中掙扎，機翼很快被打濕，開始下墜。李明衝下樓去追，我跟著他跑，雨水模糊了視線。等我們跑到操場，飛機已經躺在泥水裡，畫著圖案的機翼沾滿了泥漿。
李明蹲下身，小心翼翼地撿起那架紙飛機。他的校服已經濕透，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。我站在他身後，看著他的背影微微發抖。
後來我才知道，那天晚上他就要轉學了。他父親工作調動，全家要搬去另一個城市。那架特別的紙飛機，是他想留給我的告別禮物。
儲物櫃裡的九十九架紙飛機最終沒能飛上天空。畢業那天，我把它們都帶回了家，裝在一個紙箱裡，放在床底下。有時候夜深人靜，我會打開箱子，看著那些泛黃的紙張，想起那個說著要一起冒險的少年。
現在每當下雨，我總會想起那架墜落的紙飛機。它沒能飛到雲層上面，卻永遠停在了我的記憶里，帶著那年夏天的雨水氣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