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光微熹時，我常倚在陽台，看對面樓里的人家。老式居民樓的窗戶像一個個方格子，將生活切割成規整的片段。
三樓的老太太總是最早醒來。天還沒亮，她就在廚房裡忙碌，灶台上的蒸汽在玻璃上結成水珠。她的身影在霧氣中若隱若現，像一幅暈染的水墨畫。有時她會推開窗，將蒸籠里的包子晾在窗台上，熱氣裊裊上升，在晨光中化作一縷縷輕煙。
五樓的年輕夫婦則要晚些。他們的窗簾總是拉得很嚴實，偶爾能看見女主人穿著睡衣在客廳里走動。她喜歡養花，陽台上擺滿了綠蘿和吊蘭，藤蔓順著防盜網爬下來，在風中輕輕搖曳。有時她會站在窗前澆花，水珠落在葉片上，折射出細碎的陽光。
這些場景讓我想起小時候。那時候住在胡同里，鄰居家的生活是敞開的。清晨能聽見隔壁大爺咳嗽的聲音，午後能聞見對門阿姨炒菜的香氣，傍晚能看見巷口老奶奶坐在藤椅上乘涼。如今住進了高樓，人與人之間卻隔著一道道牆。
有時我會想，這些窗戶背後藏著多少故事。三樓的老太太是否在等待遠方的兒女歸來？五樓的年輕夫婦是否在為房貸發愁？每個人都在自己的方寸天地里編織著生活的夢。
夜幕降臨時，萬家燈火次第亮起。那些窗戶里的燈光，像夜空中的星星，明明滅滅。有人伏案工作，有人哄孩子入睡，有人獨自對酌。每一盞燈都是一個故事，每一扇窗都是一段人生。
我站在陽台上，看著這些光影交錯。樓外的世界很大，但每個人都被困在自己的方格里。或許這就是現代生活的隱喻：我們離得很近，卻又很遠；我們看得見彼此，卻永遠隔著一層玻璃。